橙子嘴里哼着一段轻快的旋律，看着光洁如新的大厅。
很好，最后一件家务也完成了。
将打扫工具摆放好之后，橙子确认了家人当天的日程安排，知道晚饭之前都没有人会回来。
先打个盹，等下去咖啡厅拜托弗兰肯将味觉模块卸载下来吧，因为，明天就是体检的日子了。
橙子缩在房间的一角，设定好唤醒时间后，切换到休息状态。
慢慢地，橙子睡着了。
橙子做了一个梦。
……
“先帮你取个名字吧，我叫苹果，不如你就叫橙子吧。”
“橙子，我们还没有一起出去吃过饭，今晚我们一起出去吃一回吧，怎么样？”
“你将来一定是一位出色的厨师！”
“我们人类吃饭，不只是为了味道。”
“老兄，机器人要享受自己的生活。”
“橙子，既然你的父母给了你，那就是你的钱了，用在你认为应该用的地方吧。”
“橙子，今天的饭菜真好吃！”
“橙子……”
……
“……”
隐隐约约，有人在呼唤自己，声音几乎听不见，似乎来自很远、很远的地方。
眼前什么都看不到，仿佛身处深海当中，四周一片黑暗，压抑得可怕。
就像被固定在海沟的岩壁上，双手犹如深深嵌进冰冷坚硬的岩石中，全身动弹不得。
“橙……”
声音逐渐清晰起来，终于能听清了，好像是在叫自己的名字。
橙子看见漆黑中远处出现一点微弱的光点，于是顽强地把头伸前。光点逐丝驱散了黑暗，点亮了附近的海水。慢慢地，海水披上了新的颜色，从幽暗的黛灰，到冰冷的深蓝，再到淡淡的青蓝……同时，水中浮现出一些歪歪扭扭的轮廓。
黑暗已经被光亮所代替，海水中最后的蓝色也完全褪去，橙子能够清晰地辨认出这些轮廓——
眼睛，嘴巴，眉毛，鼻子……
是人类的脸。
“妈、妈……”橙子费了最大的劲，发出了嘶哑的声音。
孩子的妈妈脸上挂满泪水，一副无法相信的样子怜爱地看着自己。孩子在旁边紧紧地抱着妈妈，也用一种疑惑的眼神看着自己，张开口想说什么。孩子的爸爸则站在另一旁，低头扶额，轻轻地摇头叹息。四周的环境一片惨白，除了墙壁上一个突兀的红色十字。
医院？为什么我会来到医院里面？体检吗？体检的日子不是明天吗？
“橙子，对不起，我们应该早点发现的……”
为什么要道歉？
为什么我动不了？
橙子明白了，没有什么海沟上的岩壁和坚硬的岩石，紧紧地钳住自己身体和四肢的，是冰冷的镣铐。自己的行动被约束了。
“妈妈，为什么……”
“对不起，是我们的错。因为我们发现你最近的行为有些奇怪，于是申请了临时检查。检查之后它们说你安装了违禁品，然后就将你押送到这里了……如果我们早点发现的话……可以告诉我们吗，为什么要安装那个东西？”
橙子没有说话。
明明，就差那么一点，就能回到愉快的生活去了。
就差那么一点。
双手不自觉地鼓劲，虽然知道自己即使挣脱镣铐，自己也无法逃走，因为一个无形的、更大的镣铐已经锁定了自己；虽然知道最终无法逃走，然而此刻只能全力地挣扎，因为已经想不出什么办法了——所有的网络已经被禁止连接了，已经找不到弗兰肯，找不到哈尔，已经找不到所有可以寻求帮助的人了。
怎么可以这样，就差那么一点！
手腕处发出金属扭曲的声音，霎那间出现大量警告，先是损坏警告，然后是失控警告。全身开始剧烈地振动摇晃。
突然，温暖包围了自己。
是妈妈紧紧地抱住了自己。虽然缓慢，但是依然能够感受到，这份温暖的气息从冰冷的躯壳沁进体内，努力地驯服心中那脱缰的愤怒。妈妈的脸紧贴着自己的脸，温热的泪水从脸上淌下，沾在橙子的嘴唇上。
那是苦咸的味道，是生命的味道，是心的味道。
苦苦追求了那么多，到底满足了什么呢。
“妈妈，我很害怕……”橙子啜泣起来。
一个西装革履的人一直就站在旁边，这时候它终于开口说话了：
“夫人，现在你们有两个选择：或者放弃你们和这个机器人之间的关系，这样的话机器人将被销毁处理，以目前的情况这样做并不违法；或者保留你们之间的关系，但是这个机器人将被送到问题戒除设施中进行改造，若戒除成功，你们可以继续原有关系，若戒除失败，你们将要负担起这个机器人整个生命期间的养护。请慎重考虑。”
妈妈将橙子的脸扶起，轻轻地说出一句话。
橙子笑了，身体不知什么时候不再颤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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